★「我们要死了!」
两千多个日子的船长生涯,我对海洋的了解很深。我曾在海上生活,搏斗过许多的暴风,包括有一次驾驶44英尺渔船,与每小时风速69英里的飓风和30英尺高的海浪搏斗。我是从强风大浪中生存下来的人,因此我知道哪些海浪最危险。
凌晨暗夜里,探照灯打到的地方,我看见一道凶猛的疯狗浪朝着我的船头狠狠打过来。「疯狗浪」是每一个船员的噩梦。通常当两道海浪从不同角度打过来,冲击在一起,形成一道大浪,就变成高度增加一半,毁灭力道增加一倍的疯狗浪。疯狗浪很可怕,瞬间可以让一艘船沉入海底。
那道大浪升到18至20英尺高,冲过船头,直接往驾驶舱打过来,恐惧紧紧抓住我,我什么都不能做,只能大叫:「疯狗浪!」它朝着我们用力冲过来,力道之大,把前面三篇窗户的安全玻璃震碎了,连窗框都被整个拔下来,驾驶舱右舷的墙壁和窗户也全部都被拆下来。玻璃碎片喷得我全身都是,整个脖子以下都是,衬衫撕破了,身上到处是割伤的伤口,鲜血汩汩流出,窗框有一部分的木条插在我的喉咙和右手臂上。大浪把贝瑞整个人摔到甲板,他断了好几根肋骨和手指头,全身瘀伤。强浪把屋顶天线浸湿,收音机断了线,引擎室里到处都是安全玻璃碎片和碎石砾,将原本可自动将船上多余的水排出去的船底排水泵阻塞了,我们距离陆地还有22英里,因为收音机不能使用,所以没有人知道我们在哪里,也没有人知道我们的情况很危急。
贝瑞很害怕!我也很害怕!船里灌满了水,船只摇晃得非常厉害,我们的生命危在旦夕!我知道如果我们的船不继续头朝前方,稍微侧偏的话,马上就会翻船。如果掉进水里,不到几分钟我们就会因为低温而失去意识,很快就会一命呜呼——这是如果我流的血没有把鲨鱼引过来把我们吃掉的情况。
我身上的鲜血直流,全身疼痛不已,使尽吃奶的力气不要让这条破船翻船。我是尽全力对贝瑞喊着说:「贝瑞,爬到下面的引擎室,把排水泵打通,我们要赶快把水舀出去!」
还记得我说贝瑞不喜欢别人告诉他要所什么吗?他凡事都要按照自己的意思。「杰克,我没办法做。」他因为痛不断呻吟,整个人在甲板上打滚。「我身体好难受。」
「贝瑞!」这次我叫得更大声:「我不能放开船舵,船只要稍微一偏就会翻船!现在我叫你做什么,你就要做什么,要不然我们的船马上就要沉了!」
「我做不到!太痛了,动不了!哦,好痛……」
「贝瑞,现在马上到下面去把排水泵打通,要不然我们都要死了!」
我的伤势比贝瑞重,只能用没受伤的那只手努力让船只不要侧偏。船上积满了水,随时有翻船的可能,排水泵塞住了,贝瑞面临一个选择——遵从船长的命令,或死。
他可以什么都不做,怪我让我们身陷险境,怪我的判断力不好,天气那么糟还在海上拖那么久。但贝瑞的脑袋好像突然开窍了,他了解我们现在所面临的危险,不顾身体的疼痛,开始听我的话。他立刻跑到引擎室去帮忙,好像有个微小的声音在对他说:「现在你要展现出儿子的态度。」虽然身体的疼痛难耐,但贝瑞遵照我的每一个指示去做。如果我们要完成我们的使命的话,他有他必须做的部分,我有我必须做的部分——找到我们回家的路。
贝瑞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把引擎室的门打开,走到下面去,用他的手和好几根骨折的手指头把安全玻璃碎片和碎石砾挪开,把排水泵疏通。他用水桶装满垃圾,爬上来把垃圾倒入海中,然后又爬回去,一次又一次,连续大概两个小时,贝瑞克服了恐惧和疼痛,让排水泵的功能恢复正常。然后他又拿着同一个水桶把船上的水舀出去,知道船上的水没有了,船身恢复稳定。
现在立即的危机解除了。我看到挡风玻璃没有了,海水不断从船头灌进来,在狂风暴浪中,这样船头很难打直,所以接下来的几个钟头在暗夜中,我们将船停下来。贝瑞平躺在船的后面,忍受着身上的疼痛,心里非常害怕。那一夜我在圣灵中唱诗敬拜,好让恐惧不至吞噬我。在我多年的航海生涯中,这可能是我最接近死亡的一次。
隔天早晨风浪停止了,我们摇摇晃晃地驶入港口。贝瑞还是处于惊吓状态,躺在后面的甲板动弹不得。我们将船驶进码头,码头上的渔民不可置信地看着支离破碎的「野马」,赶快从四面八方跑来帮助我们把船拴紧在码头上。没人看过比我们的船更惨的情况。这艘船后来送检,结果发现根本不值得修,直接报废。我和贝瑞能活下来真是奇迹。